据报道，中国市场上已有数千家中介机构。一般，中国中介公司的“一条龙”服务合同规定，如果被美国一类大学录取，收费6万元，《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榜单上排名100以下的大学价格为2.5万元。 (张恺欣/CFP/图)

　　以2010年为例，出国留学人数接近30万，其中只有8万多人在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发展中心做认证。 (安心/CFP/图)

　　近年来，出国热高烧不退。在美国，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多，仅2010年就有4万本科生和6.6万研究生。但与此同时，申请者造假的现象也让美国大学感到不知所措，并且伤害国家的声誉。

　　董凯茜学过一段时间的爵士舞。申请出国读研时，这位在北京上大学的本科生认为提到这段经历应该有好处，毕竟美国大学不仅看重成绩，而且会考虑个人能力和背景，是一种综合性的选择过程。

　　不过，考虑到对申请过程不熟悉、时间来不及等因素，跟多数渴望出国留学(微博)的中国学生一样，她找了留学中介帮助她申请，尤其是写个人陈述。

　　“中介写我在学院的晚会表演爵士舞，实际上我只在班级聚会上表演过。看完后，我对他说自己有些紧张，因为有点不真实。”董说，“但他告诉我：对我‘修饰’的程度算是很小了，他还见过有学生修改成绩，甚至找人代考。”

　　近年来，出国热高烧不退。在美国，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多，仅2010年就有4万本科生和6.6万研究生。但与此同时，申请者造假的现象也让美国大学感到不知所措，并且伤害国家的声誉。

　　“业已形成的看法是中国申请者不诚信，这会对中国的形象不利。”萨拉·史密斯说。她是住北京的美籍教育顾问。

　　史密斯自己也对于怀疑中国申请者造假的美国大学提供解决方案。她每次强调，大多数中国学生都非常优秀，但由于负面信誉的问题可能受到不利影响。

　　申请造假的原因错综复杂，不仅是那些肆无忌惮的人，还包括日益激烈的竞争、拼命帮助孩子的家长、美国招生人员不良的培训、美国招生业拒绝透明等因素。不过，申请造假的主要促成者是教育中介公司。

　　造假，屡见不鲜

　　“我们让学生用中文写，然后有人翻译。”他说。“但我还是觉得，大量的中文文章并不是学生自己写的，都是我同事写的，或者把去年成功的文章调整了一下。”

　　美国大学要求申请者自己填表、写个人陈述、收到真正的推荐信、提供成绩单和标准化考试成绩等等。不过，只要学生被录取，中介公司就收取费用。

　　“一旦签订合同，我们就告诉学生：不必担心。而且我们不允许学生接触自己的申请材料，也不能擅自同有关招生部门通过电子邮件进行沟通。”曾在中介机构任职的顾问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

　　“我们让学生用中文写，然后有人翻译。”他说。“但我还是觉得，大量的中文文章并不是学生自己写的，都是我同事写的，或者把去年成功的文章调整了一下。”

　　如果实习经验不足，时间来不及，业内人士说，公司能够安排汇丰银行的三周实习，但在申请材料上会写三个月。此外，如果客户在汇丰或别的银行开国际账户，存入钱款，那么拿到银行的实习证明甚至推荐信都是有可能的。“我们合作多年，合作很愉快。”他说。

　　美国研究员通常要求学生提供范文和本专业的推荐信。

　　“每所通常要写3到4篇论文，申请10所就是三四十篇了，相对来说，文书特别重要。我们的文书由境内和境外的部门来共同完成。”业内专家说。她说旧金山的人员可以帮忙写推荐信。

　　“他们大部分是各个领域的。”她说，“大部分找本专业的。”

　　“引起造假的最根本因素当然还是申请竞争的白热化。”专家说。他有五年在教育中介工作的经验。“而决定造假的主要是学生和家长。”

　　大多美国大学要更多国际学生，但自己没资源到海外招募，因此渴望找到可信的中介公司。为了对该行业进行一定的监督，从2008年至今，美国国际招生协会(简称：美招会)只对11家在中国营业的中介给予了认证。

　　2010年某留学机构收到美国国际招生协会认证。被问及美国大学会不会核实文书时，机构负责人说：“那应该不会，除非‘编造’一些国际性的奖项，其他一般不会查。这个不用担心。”

　　改造成绩单是最普遍的造假方法，尤其对于本科申请者。为了避免法律责任，中介本身一般不推荐。不过，一旦客户得到原毕业学校的批准，中介有时会对成绩单进行个别的改动，以确保学分成绩达到学生所申请学校的要求。改完后，家长需要让原毕业学校对这些文件进行盖章。

　　“学校一般都给盖章的，因为你是出国留学，学校还是愿意帮你忙的，哪个学校难为自己的学生嘛？”业内人士说。它同样是美招会认可的中介公司。

　　“我们从不同院系的教授那里得到消息，一部分中国学生并未具备入学条件，并且参加课堂活动的能力令人失望，这迫使我们重新评估招生工作。”纽约大学招生部门副主任凯蒂·科尔霍宁说。主要因为中国学生的缘故，2011年纽约大学升级了应对造假的办法。

　　纽约大学的科尔霍宁女士说，核实学生英语水平的方式之一是通过电子邮件交流。而当南方周末记者问到，是否知道中国中介常常假冒学生本人，科尔霍宁表示，这个尴尬的问题让她无可奉告。

　　虽然对申请造假普遍不满，但数十所美国大学拒绝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据两位行业专家称，主要原因是，他们感到无所适从，不想留下无能的印象，更不想成为中国的批评者。

　　目前尚无法判断中国留学生的造假现象比其他国家严重，但因为中国申请者数量最多，造假自然屡见不鲜。

　　歧视，令人不安

　　戈夫先生经常为核实国际证书的工作进行培训。他警告，每个国家都有造假问题，他更提醒，国际学生应当注意美国的野鸡大学。

　　使问题更复杂的是，大多数美国大学根本不能处理好外国申请，包括文凭评估这种最基本的任务。

　　“有些大学正式录取的研究生，其实只有高中毕业证，因为他们不懂证书代表什么。而有些大学则拒绝了不该拒绝的人，因为不懂他们的证书相当于美国本科毕业学位。”戴尔·戈夫说。他是美国高校登记员和招生人员协会的国际教育服务主任。

　　“不幸的是，在评估国外的证书时，大多数美国教育机构缺乏经过良好训练的专业人员，或者缺乏必要的资源来进行可靠的评价。”

　　戈夫先生经常为核实国际证书的工作进行培训。他警告，每个国家都有造假问题，他更提醒，国际学生应当注意美国的野鸡大学。

　　美国有3500多个受认证的高校，认证机构都是独立的。美国教育部对大学没有权力，不准取消认证。

　　保证中国高校质量的主要机构是教育部的学位与研究生发展中心(简称学位中心)，除了评估研究院，还提供核实学位和成绩单等服务。

　　学位中心的副主任王立生说，中国假证问题在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当时自费留学热刚开始，为了帮助国外机构评估中国学位和保障中国学位在国外的名誉，政府就建立学位中心。

　　“温家宝总理多次指示，一定要管好咱们自己的文凭，别搞不好弄得外边满城风雨的。”王立生说。比如2008年，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发现一些中国留学生在申请入学时使用了虚假材料，这对中国留学生乃至国家的声誉都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最后查明，是英国人办的一家公司，和国内一个没有正式注册的非法中介机构合作造的假。

　　目前学位中心跟全球数十个国家和机构有合作关系，2011年2月份跟美国登记员和招生人员协会签订了协议。

　　研究者张毅博士曾在一项由南加州大学录取政策研究中心支持的研究中发现，在美国读书的中国本科生当中，几乎三分之二都在申请中雇用了中介。

　　但使张毅惊讶的是，许多没有支付任何费用的学生也获益，比如利用留学中介公司网站上的信息、公开演讲、免费顾问等服务，因此中介公司已经成为大多数中国学生在申请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工具。

　　据报道，中国市场上已有数千家中介机构。一般，中国中介公司的“一条龙”服务合同规定，如果被美国一类大学录取，收费6万元，《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榜单上排名100以下的大学价格为2.5万元。目前中国大约有33万学生分别在美国、英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等国家的高校读书，如果其中一半的学生雇佣中介，并且平均至少花费2.5万元的话，那么仅中国的留学中介行业每年收入将大约6亿元人民币。

　　虽然每年成千上万的中国、印度和其他国家的家庭雇佣中介，付出昂贵费用，但美国高校坚持认为，合格的学生应该能DIY自己的申请。

　　张毅博士采访了数十位在美国读书的中国学生，问他们DIY的可行性。他们都认为目前有很多关于出国留学的信息，但是却不清楚如何获得这些信息，或者不确定这些信息是否可靠。

　　“信息都在，但是查找信息的途径却不畅通。”张毅博士说，“我认为美国大学应该承认，中介对学生申请所发挥的影响和积极作用。”

　　美国高校的招生方式可以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当时大学领导害怕大批犹太人、天主教徒等“不受欢迎”的群体录取进来，校友很可能不满意，将来学生会选择别的大学。因此，除入学考试，美国高校开始利用主观信息做录取决定，如个人背景和推荐信。美国的招生制度并不透明，而且从来也不打算变得开放。

　　这种不透明的工作方式作为法律之盾，掩盖了大学自身的利益冲突，譬如说，一些大学更愿意录取缴纳全额学费的学生。在美国高校这是常识，也是越来越多中国学生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但这秘密过程也掩饰了他们在鉴别造假方面的无力甚至无能。很可能许多中国学生遭拒仅仅是因为他们被怀疑造假。

　　是否有美国学校出于过于谨慎的考虑，在缺乏造假证据的情况下拒绝申请者？对造假的担忧是否会不知不觉地引起校方对中国学生的偏见？

　　林达·哈戈顿教授认为，目前这些问题几乎无法得到结论。她是爱荷华州立大学负责本科项目的副主任。

　　“我看到的一些歧视性的行为，尤其是针对亚洲学生的歧视，有时使我非常不安。”

　　告别中介，DIY走出去

　　中介公司的费用基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大学排名。虽然影响很大，被认为权威，但是许多专家认为排名有瑕疵，甚至是对小大学有偏见。不少地方高校的质量好，只缺乏国际名气。

　　打算出国留学的中国学生和家长也需要做自己的研究。张毅博士说，学生们后来才发现许多服务不需要，而几乎普遍的抱怨是，找到一家可信的中介比较困难。

　　不愿意透露跟国外大学有合同的中介公司，家长应该顾虑。

　　“最大悲剧是，”她说，“你看到一个孩子去美国，但大学质量非常低于他的潜力，原因偏偏是中介公司跟更好的大学没有商务关系。”

　　史密斯介绍，询问中介公司时，家长不用问一类大学录取多少客户。答案可能是虚假的，而且跟自己孩子毫无关系。相反家长可以问：你们公司跟外国大学有何经济方面的关系？(拒绝回答最好不签合同。)你们多少职员亲自访问美国大学，访问频率如何？你们公司关于造假的策略是什么？

　　某自由顾问说，最好客户强调顾问的质量而不仅仅是公司的名气。

　　“建议学生和家长直接接触负责申请的顾问。”他说。“多考量公司员工的英文水平。另外，可以在招聘网站上看看这家公司的招聘广告招聘要求，这从一个方面说明了这家公司留学顾问的整体水平。”

　　中介公司的费用基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大学排名。虽然影响很大，被认为权威，但是许多专家认为排名有瑕疵，甚至是对小大学有偏见。不少地方高校的质量好，只是缺乏国际名气。美国政府不提供官方的排名，因此中介公司的费用往往基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排名。

　　除了在国家声誉上涂黑点，常常改成绩单的学校有不好的名誉，对合法学生有很消极的影响。美国招生人员都意识到那些学校最不可信。

　　那些过于夸大自己的学生而被录取往往因成绩不及格开除，让学生和家庭蒙羞。但是对于大多数造假的学生而言，唯一的后果往往是一封拒绝信。学校录取后发现造假的话，一般没有后果，因为罪魁祸首可能是家长或者中介，不愿意处罚学生。然而，那些通过造假来骗取助学金和奖学金的学生则很可能被学校开除。

　　如果学生寻找资金及奖学金方面的信息，美国教育咨询公司由美国政府资助，专门回答所有关于留学美国的问题。在全球有四百多个顾问中心。因为目的旨在通过推广美国的教育来促进对美国及其价值观的理解，美国教育咨询中心类似于中国的孔子学院，只提供基本的信息服务，也有跟申请有关的培训，比如如何写个人陈述。

　　北京的美国教育咨询中心主任马兰博士(Lauryne Massinga, Ed.D。)说，因为他们能为DIY的学生“提供所需的工具、信息和建议”，他们的组织可以成为替代中介公司的方案。比方说，她的人员能展示很简单的方法判断学校是否野鸡大学。服务免费，以汉语为主，不接受学生和大学的费用。

　　“我从来没遇见过做不了DIY的家庭和学生。”马兰博士说。她已在北京的办公室两年了。

　　不过，美国教育咨询中心的10个人员显然无法减少中介公司的市场。只要国际教育的需求超越国内的供给，中介的服务就一直会存在。

　　近年来，出国留学的人数不断增加，包含董凯茜这类人。虽然不想付中介昂贵的费用，不想扩大个人陈述，但是她这么做，最终顺利被录取了。她9月份要到波士顿的一所新闻研究院，开始新生活。

　　“很多同学会选择留在国内，但我觉得在国内学不到什么。”她说。“与其待在国内不如出去看看。”

　　(按照受访者要求，部分人物为化名。方可成和许可对此文亦有贡献 作者：魏一帆Tim Hathaway)